被秦老爺子秦老太太無視的呂中，並沒有像以往一樣憤憤不平，而是老老實實的退到了一邊兒，等待著秦老爺子聯系的結果。

不是他不關心父親，是他很清楚以他的能力，不可能比秦老爺子秦老太太做的更好，如果是以前的他，哪怕明白這個道理，大概也是不願意承認的。

或者，人真的是要跌落到谷低，才能意識到誰才是真正對自己好的人吧。

母親早逝，秦家對他有恩，自小，父親就總是念叨這事兒，念叨多了，他便有了逆反心理——父母生了他養大他是他們的責任，做不到欠了別人的人情，也應該是父母來還吧？

得虧是只欠了秦家的人情，要是喝百家奶長大的，那他豈不是要一下子扛起百十來家的責任？這是哪裏來的道理？

人鉆了牛角尖就是這樣，越想，越覺得自己有道理，他開始刻意的遠著秦家，父親說他忘恩負義，他幹脆除了逢年過節，再也不和秦家人有任何的瓜葛。

開始的時候，他上門，秦老太太還念叨他總見不著人影，漸漸的，大家的關系，就真的淡了下來。

這次父親讓他幫忙秦天的事兒，他是一百個不樂意的，一個要名聲沒名聲，要成績沒成績的紈絝，進了一中，別人會怎麽說他？

結果父親和他翻了臉，說如果他不幫這個忙，以後就沒他這個兒子，迫於無奈，他應了下來。

轉而，龍三也找上了他，學籍是龍三給辦的，明確要求秦天進一班。

接連被迫，他對秦天的印象真的是差到了極點兒，然後，陰差陽錯，一出又一出的，事情就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。

被解除校長職務的時候，他覺得特別的嘲諷，一個紈絝，竟然可以把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上？這個世界，還有所謂的公平可言嗎？

他原本是想要去秦家討個說法兒的，是妻子的話點醒了他，呂中，這些年，你是不是一直活在你繼母對你灌輸的思想裏？從來不反思自己的錯處？

這話，妻子以前也說過，每次，倆人都會大吵一架，這次也不例外。

最後氣急了的妻子，指著他的鼻子罵糊塗蛋，說她親眼看到繼母在外面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，這樣的一個女人，有什麽值得他維護的？

他罵妻子齷齪，說年紀大了跳個舞而已，為什麽要想那麽多有的沒的？

妻子就冷笑，說她不是沒見過跳舞的，但摟著脖子親著嘴跳，還真是頭一次見。

他小的時候父親忙，都是繼母照顧他，雖不是親母子，娘倆的感情卻是比爺倆的感情還好，惱羞成怒下，他打了妻子一巴掌。

妻子就收拾東西回娘家了，兒子和女兒也跟著去了姥姥家。

冷靜下來，他去了繼母常跳舞的廣場，親眼目睹了繼母和男人間那纏綿悱惻的所謂跳舞……，原來，他真的是個糊塗蛋。

“小中，雖然我不是你親媽，但你知道的，我不能生，所以，你就是我的親兒子，聽媽的，別聽你爸瞎叨叨，還欠老秦家的，他生了你就得養你，養不了的帳他還，憑什麽你還，對不對？”

“小中，離秦家人遠點兒，一個個假仁假義的，你爸還讓你念他們的恩情，要真的對你有恩，家裏那麽有錢，為什麽秦時卓有的，就不能給你也備一份兒？”

“小中，你比秦時卓強多了，他就是仗著家裏有錢，要給你機會，你比他強多了！”

“小中，咱看自己的長處，你學習好呀，以後走文化人的路子，秦時卓永遠追不上你。”

“小中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回憶起那些在腦海裏回旋的話，呂中突然意識到，真如妻子所說，他一直活在繼母對他的思想灌輸裏而不自知……

想明白了才發現，原來，他一直一直都是妒忌秦時卓的。

這些年，秦氏一步步的走著下坡路，而他，則穩穩的坐到了一中校長的位置，就覺得自己比秦時卓強了不知多少倍，開始郁發的瞧不上秦家。

可回過頭想想，父親賺的錢每個月都被繼母花的空空的，如果不是秦家的幫忙，他真的能心無旁騖的讀完大學，安排工作？

他們父子都欠秦家太多了。

這輩子，大概都是還不清的。

長長嘆口氣，呂中拉回了思緒，就恰好看到秦天急急的走了過來。

條件反射的，他就皺起了眉頭，這個時候，不讓孩子好好在學校上課，跑這裏來幹什麽？

“四兒，喬沾聯系了蘇主任，對方很快會過來，蘇主任想聽聽你的意見，再決定要不要手術。”秦老爺子邊說邊把手裏的一份檢查結果遞給了秦天。

呂中眉頭就皺的更緊了，這一家子，真的是寵孩子寵的沒邊兒了，這種事兒，讓一個孩子跟著摻合什麽？他不再猶豫，徑直上前看著：“秦叔，蘇主任答應了嗎？”

秦老爺子就點點頭：“他正往這邊趕。”

呂中立時松一口氣：“那就好，那個……”他看向秦天，“秦天同學，正是高考的關鍵時候，這兒有我們就行。”

話說的還算是客氣，秦天卻是眼皮都沒擡一下。

呂中臉上就有些掛不住，掩飾的輕咳一聲，對秦老爺子道：“秦叔，雖說還有幾個月，但這會兒，已經是沖刺的關鍵時候了，多上一分，可能就是完全不同的選擇。”

“你以為我願意讓四兒過來？”秦老爺子白一眼呂中，“知道我家四兒的時間寶貴就行，如果四兒說你爸能救，好好跟我們家四兒道歉，親口道歉！”

呂中就是一臉見了鬼的神情。

“爺爺，我需要進一步檢查再確定。”秦天把單子遞給秦老爺子，便轉身去了消毒室。

“不是，秦叔……”呂中扯住秦老爺子的袖子，“秦叔，我知道您特別寵著她，但這個時候，這種事兒，還是不太合適的，是吧？”

秦老爺子就輕嗤一聲：“你的意思是，不需要我家四兒出手？”

“秦叔，這不是需要不需要的事兒，這根本是應該不應該的事兒，您不能為了哄孩子，拿我父親的生命開玩笑是不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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